送穷鬼的葫芦

　　这是一座又险又陡的灰色山峰，光溜溜的，没有一棵树一株草。山顶上有个洞。洞前坐着一个灰眉毛灰眼睛、头上生着灰角的鬼，正是送穷鬼。

　　送穷鬼望着山下大叫：“穷奇，你来做什么，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送我?”

　　怪眼麒麟忙说：“我已经穷得砸锅卖铁，连裤子都穿不上，哪有东西送你。”

　　送穷鬼说：“这么说，你是想要我东西了?

　　怪眼麒麟忙说：“不错，我想借你那送穷葫芦用用。”

　　送穷鬼笑笑说：“这可是我的看家宝贝，哪能轻易借人?除非你也有东西给我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迷惑地问：“你想要我的什么?”

　　送穷鬼盯着他的脸说：“我想要你那对眼儿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吓了一跳，这对眼儿一挖出去，他岂不就成了瞎子了。

　　他紧张得心头扑扑乱跳，慌乱想着：“这可不行，我得想法子把对眼的坏处说得重重的，让送穷鬼主动放弃这要求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皱着眉头，绞尽脑汁地想，其实他早知道对眼儿的坏处，只是从他嘴里说出，是很难受的。因为他确确实实喜欢对眼儿。他这会儿想的是怎么说出口呢?怎么说才好呢?

　　怪眼麒麟终于吞吞吐吐地说：“其实……这对眼儿一点也不好，看什么都是双的。”

　　“这才好呢!”送穷鬼欢喜得手舞足蹈，“有了对眼儿，给别人送穷我可以送双份，效率提高一倍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急了：“可是我这对眼不能给。”

　　送穷鬼也急于：“那我这送穷葫芦也不借。”

　　这可怎么办?怪眼麒麟愁眉苦脸。

　　蓦然，怪眼麒麟的眼珠一亮，试探地问送穷鬼：“眼睛我不能给，把‘对’给你行不行?”

　　送穷鬼迷惑地问：“这对眼儿的‘对’也能给?”

　　怪眼麒麟连忙说：“当然，当然，”他撒谎说，“我这对眼的.‘对’就是别人给的。”

　　送穷鬼说：“我记得你原来也不是对眼儿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仰脸向着山顶：“送穷鬼，我来教你怎么对眼儿。”他很得意，他也当了师傅了。

　　“黑眼珠看自己的鼻梁，眼白往两边翻。”怪眼麒麟大声专授经验。

　　送穷鬼学得极认真，只是他太笨，两颗黑眼珠像抹了油的玻璃球似的，一会儿，一个眼珠向上，一个眼珠向下，一会儿一个向左，一个向右。

　　足足费了半个时辰，送穷鬼的眼珠总算有点儿对在一起了，怪眼麒麟忙叫他快照镜子。

　　送穷鬼从身后的洞里拿过一面镜子看了看，欢天喜地。他用手指打了个响，一个黑色葫芦从洞里呼地飞出，飞到山下怪眼麒麟的怀里了。

　　怪眼麒麟抱住葫芦，刚转过身去，猛听送穷鬼又吃惊地叫：“咦?这眼怎么又不对啦?”

　　怪眼麒麟二话不说，赶快翻跟头就跑。他早就知道送穷鬼的对眼还得变回去，难道就是那么好对的?这可不是一日之功。

　　怪眼麒麟这个跟头翻得力量好大，虽说不能像孙悟空那样，一下子就能翻十万八千里，可也早把穷山和送穷鬼远远抛在后面了。

　　他背着葫芦，辨明了方向，急急忙忙踏着云路去找福神。

　　“扑愣扑愣。”背上的葫芦发出响声。

　　“咦?这里面是什么东西?”怪眼麒麟好奇地耸着耳朵听。

　　“嘻嘻，是什么东西你准不知道。”黑葫芦里传出个尖细的声音。

　　“是的，我不知道，因为你在葫芦里，我看不见。”怪眼麒麟老老实实地说。

　　“我就是在葫芦外面，你也看不见。”尖细的声音说。

　　“我知道了，你会隐身。”怪眼麒麟猜测。

　　“我根本用不着隐身，因为我知道你是瞎子。”黑葫芦里发出讥笑的声音。

　　怪眼麒麟生气地说：“我才不是瞎子呢，我不光能看见你，而且能看见两个你。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对眼。”

　　“你看不见，不信咱们打赌。”葫芦里的声音说。

　　“打赌就打赌。我叫你好好看看，我的眼睛到底怎么样。”怪眼麒麟说着，赌气地打开黑葫芦盖子。

　　“丝丝丝”，随着一阵细微的响声。葫芦嘴里冒出了三股烟尘：一股白烟，一股灰烟，一股黑烟。

　　烟雾里发出叽叽嘎嘎的笑声，化成了三个面目丑陋的小鬼：灰鬼、黑鬼、白鬼。

　　“我看见你们了。”怪眼麒麟指着他们大叫。

　　三个小鬼难听地怪笑着，灰鬼和白鬼指着黑鬼向怪眼麒麟说：“看见又有什么用，你上了这赌鬼的当了。”

　　他们笑着忽然身体变小，向怪眼麒麟扑来，钻进他的身体不见了。

　　怪眼麒麟慌忙乱摸全身，他什么也没找到，再看看黑葫芦，已经变得很轻很轻，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东西。

　　怪眼麒麟懊丧地想：“鬼虽然跑了，但用这黑葫芦也许可以吓吓怪兽穷奇和独足鬼。”他把葫芦盖子扣上，重新放到背上，驾云飞奔。

　　走了不久，前面云团乱飞，怪眼麒麟看见了福神布下的“九连环迷魂阵”在半空中晃动。独足鬼骑着穷奇已经闯过了八个连环，眼看就要从迷魂阵里冲了出来。福神老头正站在阵边上焦急地等待。

　　一看见怪眼麒麟，福神便高声叫：“送穷葫芦可弄来了?”

　　怪眼麒麟吞吞吐吐：“借倒是借来了，只是……”

　　这时，独足鬼和穷奇兽已从迷魂阵里冲了出来，福神顾不得多说，忙从怪眼麒麟手里抓过黑色葫芦，对准独足鬼和穷奇，“噌”的一下拔开盖子，等了一会儿，里面却毫无动静。

　　“咦?怎么没有小鬼出来?”福神惊疑地叫。

　　怪眼麒麟心里说：“早出来了。”

　　独足鬼和穷奇先是吓了一跳，看到这种情景都乐得说：“哈哈!这送穷葫芦是假的。”说着，他们一点点向福神和怪眼麒麟逼近，面孔里现出狰狞可怕的表情。

　　怪眼麒麟有点紧张，悄悄地问福神：“老爹，不知道您的武功怎么样?”

　　福神也悄悄地说：“我送福气倒是满在行，可对打架整个是一个门外汉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慌了：“那咱们怎么办?”

　　福神眨眨眼睛说：“等我变成财神的模样，与他们斗斗看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问：“财神爷会打架?”

　　福神声音放得更小：“那也不一定，我和财神兄弟俩都是天上的文职人员，谁也没摸过刀枪，我变成他的模样去打，打了败仗也算是财神的，坏不了福神的声誉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笑说：“这老头还挺精。”

　　福神在原地以一只脚为轴，转了三圈，一抹脸，变成了财神爷的模样。

　　恰在这时，穷奇已驮着独足鬼冲到福神的跟前。独足鬼伸出爪子去抓福神的鼻子。穷奇张开血盆大口去咬福神圆乎乎的肚子。

　　情况万分紧急。

　　福神赶紧张开嘴。只听：“呼”，他嘴里喷出一股气，比喷气式飞机尾部的气流要大得多，一下子把独足鬼和穷奇喷出800丈远，在云彩里滴溜溜地打转。

　　怪眼麒麟惊愕地问：“你呼出的气怎么有那么大劲儿？”

　　福神笑说：“你没听说过财大气粗这句话?我呼出的可是财神爷的气，自然是最大的了。你看着，这回我把气憋得足足的，索性把他们吹到九天外面。”

　　福神深吸一口长气，肚皮鼓了又鼓。

　　“卡巴巴。”福神背后传来一阵奇异的响声。

　　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怪眼麒麟眯缝起眼睛问。

　　福神“扑”地一声泄了气，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憋得气太足，把裤子撑破了。”

　　果然，福神的裤子后面开了一尺半长的缝儿，成了开裆裤，连屁股都露了出来。

　　怪眼麒麟笑说：“这回不是‘财大气粗’，倒成‘财大屁粗了’。”

　　福神慌忙一抖双袖。

　　“轱辘辘。”宽袖口里滚出两个金灿灿、光闪闪、直径为一尺的大金钱来。

　　怪眼麒麟惊叹：“嗬，用金钱挡屁股，还是财神爷趁钱。只是这金钱当中还有小窟窿眼儿。”

　　福神瞪他一眼：“大敌当前还胡说八道。”吓得怪眼麒麟缩了一下脖子，再不敢吭声。

　　这时候，独足鬼骑在穷奇背上呐喊着又冲了过来，福神慌忙把两枚大金钱沿着云彩滚出去。

　　大金钱横挡在前面，中间的钱眼变得直径有一寸大。

　　独足鬼和穷奇冲到金钱跟前，忽然停住脚步。他们都一动不动地盯着金钱。眼珠上都出现了一扇小门，“忽”地打开，喷出了许多亮亮的金星。

　　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怪眼麒麟问。

　　“这叫‘见钱眼开’。”福神笑说，“快看，好戏还在后头。”

　　独足鬼和穷奇眼珠直钩钩地盯住金钱，同时冲上前，一头就往钱眼里钻。

　　钱眼儿窄窄的，细细的。穷奇和独足鬼各钻一个，脸撞出血来，脑瓜都挤得变了形，可还是疯狂地往里钻。

　　“他们在干什么?”怪眼麒麟问。

　　“在钻钱眼儿。”

　　“这两个家伙真傻，”怪眼麒麟忍不住讥笑，“其实可走的地方很多，从钱旁边绕过去，或从钱上边跳过去都可以，可他们偏偏钻这过不去的钱眼儿。”

　　福神感叹道；“下面世间这样的傻人也不少呢，世界之大，可走的路多的是，可有人就只认这小小的钱眼，就像这独足鬼和穷奇一样。”

　　但穷奇和独足鬼是鬼，人钻不过来，鬼却可以钻过来。

　　独足鬼的弹簧脖子伸得长长的，像一条细蛇，弯弯曲曲地扭过钱眼儿，把大钱币套在他的脖颈上。

　　穷奇硬是用锋利的牙齿把钱眼咬成个大洞，穷凶极恶地钻了过去。

　　“看来只有使用最后一招了，‘有钱能使鬼推磨’，不知这招灵不灵。”福神忧虑地说。

　　“这两个恰好是鬼，正对症下药。”怪眼麒麟忙鼓励福神。

　　福神扬起裤脚，从裤腿里滚出两个迭在一起的磨盘，旋转着变大，磨盘边上有一个圆溜溜的金球。

　　独足鬼和穷奇不约而同奔向金球。

　　金球围着磨盘旋转，磨盘的横杠正挡在独足鬼和穷奇的前面。他们只好推着磨盘拼命往前转。

　　“他们一直会转到累死为止，真没想到用这办法治鬼还挺灵。”福神笑吟吟地说。

　　怪眼麒麟刚想表示赞同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。他的脑袋里响起了一阵尖细细的话语声：

　　“有钱能使鬼推磨，咱们是鬼，也要个金球、金磨来推推。”

　　接着怪眼麒麟的鼻孔有些痒痒，他打了个喷嚏。一个小黑点从鼻孔里喷了出来，变成三寸大小的黑鬼。

　　福神一看，吃了一惊：“哇呀!赌鬼。”

　　话没说完，黑色小赌鬼已灵巧地跳到他身上，揪住福神的胡子大叫：“给我金球金磨盘。”

　　“没有!没有！”没想到有钱能使鬼推磨，却引来更恶的鬼。福神连连摆手。

　　“不给不成，我到你肚里去拿!”黑色赌鬼尖叫着，往福神脸上一撞，不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