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炉上的“公关小姐”

　　胖胖龙落下云头，果然见下面有一座庙宇。红墙，黄琉璃瓦，院中翠柏森森，十分幽静。

　　胖胖龙骑在墙头上，探头探脑地向庙里张望。这庙共有三重院，每个院子里都有一个大殿。殿前都有一个青铜香炉。前院香炉上雕刻的铜狮子头忽然扭动了一下，伸长脖子向香炉里张望。

　　胖胖龙猜想，这大概是他八哥。他急忙骑在墙头上叫：“金泥哥，我是你十弟胖胖龙，特意来看你了。”

　　那狮子头晃了一下脑袋，眨眨眼睛说：“是十弟呀!我早已听说过你。咱们龙王爸爸怎么样?”

　　胖胖龙信口答道：“他很好，就是有些惦念你们，特意叫我来看看。你可有什么好吃的鱼肉，好喝的甜酒，等我回去时给爸爸带去。”

　　金泥皱起眉头，奇怪地问：“爸爸难道忘了?我早巳斋戒，不吃五谷杂粮及肉类，只喜欢闻香火。”

　　胖胖龙这才记起，这位哥哥喜欢香火才住在香炉上。但胖胖龙脑子转得很快，尤其是在吃的方面。他眼珠一转，笑嘻嘻地说：“爸爸怎么能不记得呢?他老人家是说，人家烧香的，磕头的，总不会空手来，总要带些贡品来。像什么香馍馍，细点心，卤煮猪头，熏鸡鸭之类，你是不吃，兴许那庙里的菩萨胃口也不好，吃不了许多，总有剩下的，让你装在一个大点的口袋里，我好给爸爸背去。”

　　金泥恍然大悟：“噢!是这么回事，难得你有这份孝心。我们这里香火极盛，好吃的东西确实攒了不少，我先带你去看看。”

　　金泥说着，一晃头，变成一条狮子头小龙，飘离香炉，带着胖胖龙绕过大殿，走到殿后的大松树下面，用手一指，大松树顶上浮现出一座高房子。

　　金泥说：“这就是我们的仓库。”他带着胖胖龙飘进高房子，只见里面堆满了香喷喷的点心，及各种肉类贡品，还有不少大鲜桃鲜果，香气扑鼻，馋得胖胖龙顿时流出了口水。他眼珠一转说：“八哥，爸爸临来时还嘱咐我，遇见什么好吃的东西，叫他先尝一尝，觉得味道好，再叫我带。”

　　金泥皱起眉头：“可是咱们爸爸距这儿千里之外，他怎么能伸出这么长的舌头?”

　　胖胖龙笑道：“哥哥，这你就不明白了，咱们爸爸虽然到不了这里，他却有一种神奇的本事，叫作‘借舌之法’，借用我的舌头和嘴来品尝。”

　　金泥将信将疑：“爸爸还有这样的本事?”

　　胖胖龙煞有介事：“当然，当然。俗话说，十指连心，本来爸爸的心和咱们就是相通的。况且，最近他又采用了人间的无线电遥控装置，安在我的舌根下边。我把东西吃到嘴里，那香味立刻传到爸爸那里去。”胖胖龙说着，舌头使劲一阵乱抖，大叫着说：“不好了，不好了，爸爸把电波发过来了，快上菜!快上菜!”

　　金泥急忙把细点心送到胖胖龙嘴边，接着是熏肉、鲜桃……

　　胖胖龙美美地吃着，一边笑眯眯地说：“哥哥，你们这里烧香进贡的一定很多吧?”

　　金泥点点头：“是的，是的，我们这里香火盛。”

　　胖胖龙羡慕地说：“看样子，庙里的日子也挺好过。”

　　金泥连连摇头：“不都是这样，有的庙宇破破烂烂，没有多少烧香的，甚至还有庙宇倒塌的。”

　　胖胖龙问：“这是为什么?”

　　金泥笑道：“这很简单，就看你这庙里的神儿会不会经营。”

　　胖胖龙说：“这么说，你们的经济效益还是不错的了?”

　　金泥说：“这是自然，就拿我这在香炉上值勤的来说吧。开始干得不好，但慢慢的也练出来了。”

　　正在这时，庙里响起了悠扬的钟声。金泥看看窗外的天色，忙说：“烧香的人来了，我也该上班了。十弟，你先在这里休息吧。”

　　胖胖龙这会儿肚皮已吃得饱饱的。他脑瓜一热，一把拉住金泥说：“哥哥，我替你去值勤。”胖胖龙也想到香炉上去玩玩，看看热闹。

　　“你?”金泥有些吃惊。

　　“对!我。”胖胖龙神气地说，“昨天，我替七哥去天龙部找工作，就干得很漂亮。”

　　金泥还有些迟疑：“十弟，我这工作可不同于一般。在这里，烧香的头一个打交道的就是我。我就相当于那搞公共关系的。只有把关系搞好了，才能留住香客。”

　　胖胖龙大大咧咧地说：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，这叫公关小姐。哥哥，你放心好了。再说，爸爸也让我出来锻炼锻炼。”

　　金泥想了想说：“那也好，你要干好了，后面还有几个香炉，我向菩萨申请，给你补个缺儿，你也算有了一份工作。”

　　金泥从口袋里取出一面小镜子说：“这叫阴阳镜，能从里面看见人们的过去和将来。若有烧香的，你先用镜子将他一照，调查清楚他是什么人，然后再见机行事。”

　　胖胖龙接过阴阳镜，将脸一抹，叫声“变”，变成金泥的狮子头模样说：“我去了，你尽可放心地陪菩萨聊大天儿去吧。”

　　胖胖龙飞出小房子，扭头一看，松树顶上的房子已经隐去了。

　　前面庙门打开，已经有人捧着香烛，提着鲜果进来。胖胖龙急忙落到最前面的香炉上，来个隐身，只露出个铜狮子头，正儿八经地等着。

　　只见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又矮又宽的轿子，放在香炉前一丈远的地方。轿夫不掀轿帘，而是把轿子四面打开。原来里面坐着一个很胖很胖的老头，身体比汽油桶还粗，怪不得要拆轿子，他胖得出不来。

　　这胖老头眉毛胡子全白了。他喘着气一挥手，马上有人抬来一担香火，还有许多好吃的点心，胖胖龙看得眼珠都圆了。

　　胖老头在两个人的搀扶下，费劲地点了一炷香，插进香炉，香烟袅袅冒了出来。

　　“求菩萨保佑我健康长寿，至少再活五十年。”胖老头恭恭敬敬地说。

　　胖胖龙在袅袅的香烟雾中，悄悄拿出阴阳镜对老头一照，镜子里清晰地现出胖老头的健康状况。啊!这老头病可不少：胆固醇高，冠心病，脂肪肝，脑血管半堵塞……而且情景越来越不好。胖胖龙看着，忍不住大叫：“哇!你的病可真不少。不要说活五十年，恐怕连五年都活不过去。瞧瞧!瞧瞧!”胖胖龙十分认真地用阴阳镜为胖老头检查，口中滔滔不绝：“三天之后，你就会心绞痛，五天后会得脑血栓，口歪眼斜，谁让你老吃不运动……”

　　胖胖龙的话还没说完，胖老头已气歪了鼻子。他气鼓鼓地把插好的香一拔，对旁边跟来的人说：“把东西全抬走，一点儿渣不许剩下，咱们到别的庙里烧香去。”

　　胖胖龙眼睁睁地望着他们把东西抬出了庙门，他还有点不明白，他说的可全是实话呀!

　　胖胖龙正愣愣地呆着，一个背书包的中学生进到庙里，十分虔诚地把一炷香插到香炉上，一边闭着眼鞠躬，一边口中悄悄念道：“求菩萨保佑，派个神灵代替我的脑瓜去考数学。考个高分，让我考上重点中学。”

　　胖胖龙一听，咧嘴笑了，他连阴阳镜都不拿，便指着中学生的鼻子尖说：“你这小孩真是糊涂，这考试作弊可是错事，不要说神仙不能去，就是真去了，他也只懂得四书五经之类，从未见过那X加Y，考得也许还不如你呢。我看，你有这烧香拜佛的功夫，不如回去老老实实地做几道题……”

　　“呸，”那中学生气恼地唾了香炉一口，唾沫正落在胖胖龙鼻尖上，又骂了一句难听的话扭身走了。

　　中学生刚出去，又进来一个穿白西服的人，这个人不是走进来的，而是踩着一朵云飘进来的，显然不是个凡人。胖胖龙没等他走到跟前，便拿着阴阳镜对准了他。

　　镜子里出现了一只白鹿，十分漂亮，却只有三条腿。原来那穿白西服的不是人，而是一只鹿。白鹿飘到香炉前，手举灵芝草，放到香炉前，垂下头说：“这是从百丈悬崖上采来的灵芝，我用来代香献佛，请神灵保佑。”

　　胖胖龙心里说：“这礼物可不轻啊。前面两个烧香的都被我气走了，这个一定要认真对待才是。”

　　于是胖胖龙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问：“你要神保佑什么，尽管说出来好了。”

　　白鹿说：“我只有三条腿，听说昆仑山顶有棵返魂树，结有返魂果，吃一颗，即可再生一足，求神保佑我顺利得到这颗返魂果。”

　　胖胖龙说：“我用阴阳镜替你看看，结果如何。”

　　胖胖龙把手中的阴阳镜摇了一摇。镜里晃出了过去的情景。一个龙婆骑着白鹿遨游于山野间。白鹿趁龙婆进山洞休息时，偷偷溜下山去啃食庄稼。白鹿食量极大，一啃便是十几亩，而且连啃带糟踏。农神发怒，斩断了白鹿的一条腿，它成了三足鹿。

　　胖胖龙看着，自言自语：“你是因为偷庄稼才丢了一条腿的呀!”

　　白鹿脸刷地红了。

　　胖胖龙又说：“我再来看看你以后的情景。”他将阴阳镜对着白鹿摇了两摇，阴阳镜里又出现了新的画面……

　　胖胖龙惊叫一声：“哇!你吃了返魂果也没有用，因为你又去偷吃庄稼，还得被砍掉一条腿，你只剩两条腿了。”

　　白鹿听了大怒，一下子现出原形，扬起蹄子掀倒了香炉。

　　胖胖龙没有防备，一下子跌了个嘴啃泥。等他醒悟过来，三足鹿早已叼起灵芝，一阵烟似的跑出庙去。

　　香炉倒地发出响声惊动了后院的金泥，他急忙腾云飘了过来。看到这情景，忙扶起香炉，吃惊地问：“十弟，你怎么弄得这样狼狈?”

　　胖胖龙嘟嘟囔囔讲了刚才的情景。

　　金泥听了连连摇头：“不行!不行!像你这样做法，把烧香的都气跑了，我们就得喝西北风去。”

　　胖胖龙反问：“我说的都是阴阳镜里照出来的，难道还要骗他们不成?”

　　金泥说：“这倒不必，刚才我忘记告诉你五字真经了，你只要按照五字经去做即可。”

　　胖胖龙眨着眼睛问：“什么五字经?”

　　“这五字经就是‘报喜不报忧’，你看那边不是又来了个烧香的么，我先演示给你看。”金泥朝庙门一指，随即缩小身体落到香炉上。

　　进庙的是一个穿牛仔裤、蝙蝠衫的小胡子，戴着一副大墨镜，晃晃悠悠地走过来。

　　胖胖龙用阴阳镜一照，发现小胡子除去左右两只手外，衣服下摆中，还隐隐约约晃动着一只手的影子。哟!三只手，是个小偷。

　　小胡子走到香炉跟前，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了一阵。看看四下没人，第三只手从衣襟下伸出来，拿着五六个钱包“嗖嗖嗖”全扔到香炉下面。

　　胖胖龙吓了一跳，忙用耳语提醒哥哥：“这小偷到这儿藏赃物来了，这可不能要，不然咱们就会犯窝赃的罪了。”

　　金泥点点头说：“这个我懂，法律常识我还多多少少学过一点儿。”说着，金泥使个法术，那几个扔到香炉下面的钱包，又像长了翅膀一样“嗖嗖嗖”飞回去，落到小偷怀里。

　　小偷吓一跳，动着嘴巴，低声嘀嘀咕咕：“嘿嘿!这神儿还挺灵，常听说到这庙里烧香十分管用，今儿个我也来试试。”

　　小偷颠颠地向旁边的香房跑去，不一会儿，便买来一大捆香，他把香点着了，扎进香炉里，然后趴在地上朝香磕了几个响头，笑嘻嘻地说：“恳求大慈大悲的神灵，保佑我工作顺利，行动万次无事故，明天开市大吉。”

　　“得!”胖胖龙心里说，“这回可给哥哥出难题了，看他怎么对付。”

　　金泥挤挤鼻子，哼哼叽叽地答道：“你且稍等片刻，我用阴阳镜看看你的命运如何。”

　　金泥从胖胖龙手中接过阴阳镜，连摇两摇，镜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几幅画面：这个小偷在繁华的大商场里偷东西，偷了满满一提包：一幅锃亮的手铐“哗”地套住了他的两手；小偷被关在铁栏杆的监狱里……

　　金泥望着阴阳镜直咂嘴，低声嘀咕：“咦咦，没一点喜事，而这镜子里演示的画面必须如实告诉小偷，否则神镜就会失灵。”

　　胖胖龙一听，忙做出要飞离香炉的姿态，一边有点幸灾乐祸地说：“留神那小偷推倒香炉。”

　　“怎么?”金泥还有点不明白。

　　胖胖龙振振有词地说：“你告诉小偷他被抓被关的事，他能不恼?也许推倒香炉还是轻的呢。”

　　金泥扑哧一声笑了，卖弄地说：“十弟，这回叫你见识见识哥哥的‘嘴上功夫’。”

　　金泥咳嗽一声，故意拿腔拿调地说：“那烧香的听着。”

　　小偷忙竖起耳朵，耸耸肩膀，身体一晃三弯地说：“是嘞，神仙大爷，我听着呢。”

　　金泥说：“明天，你就能开市大吉，而且有进无出，白得一提包贵重物品。”

　　小偷一听，乐得连连点头：“您说得对极了，我这工作从来是有进无出。”

　　金泥又说：“你不光能得钱财，还能一下子得两块亮晶晶的手表。”

　　“哟!谢谢您了。”小偷乐得眯缝了眼了，“那您最好让我得雷达牌手表，一块表就值一万多块呢。”

　　胖胖龙心里说：“哥哥嘴真巧，他把手铐说成手表来哄这蠢家伙。”

　　金泥又说：“我看你这工作，无固定地点，无固定上下班时间，连住处都得东换西换，老不得安宁。”

　　小偷连连点头：“可不是，您说得太对了。神仙大爷，您可有什么巧妙的办法让我安稳些?”

　　金泥说：“有，有。从明天起，你便可以有最固定最保险的住处，再不必担惊受怕，东躲西藏了。”

　　“哎哟!这太好了。”小偷乐得直蹦高，他还一点儿不知道这安全的去处就是监狱呢。他欢喜得连连作揖，“神仙大爷，我再买几炷高香给您点上。”小偷乐颠颠地蹦出了庙门。

　　胖胖龙望着他的背影说：“明天，你就该连哭都哭不出来了。”

　　金泥得意地拍着胖胖龙的肩膀问：“十弟，你看我这报喜不报忧的手段怎样?”

　　胖胖龙说：“对付小偷还行。对付好人就……”

　　金泥打断他的话头说：“对付好人更灵呢。”

　　胖胖龙用眼珠翻着哥哥：“我是说用这五字经对付好人就不应该了。”

　　金泥一听，顿时红了脸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这报喜不报忧不是我独创的，在人间都挺普及呢。”

　　胖胖龙心直口快：“普及也罢，独创也罢，反正这油嘴滑舌我是不愿干的。哥哥，我劝你也别这样。”

　　金泥听了再不作声。

　　兄弟俩谈得不甚投机，胖胖龙不想久留了，他对金泥说：“哥哥，请你多保重，我该去看望九哥了，你可知道他住在哪里?”

　　金泥说：“你九哥叫椒图，是我们兄弟中长相最丑的一个，他的形状像螺蚌，性格孤僻，也和螺蚌一样老是关闭着，所以他干的是守门的工作。你到紧锁大门的地方找他就是。”